墨家善守,然而那不过是守城,结阵野战就不行了,对付骑兵就更没经验。一干人并未将木柲尾端柱地用脚踩死,而是将木柲握在手里,以对抗猛冲而来的近卫骑兵。
月下二十多骑的冲锋并不壮观,然而高大的黑影速速奔来,任谁都要心生恐惧。就在这些甲士睁大着眼睛,想要捅中马上骑兵时,‘嗖嗖’的箭矢突飞而来,夜中不能视物,站在前排的一干甲士淬不及防,纷纷中箭惨叫。
对付这种稀稀拉拉的小阵,骑兵不用奔过去再奔回来,前面十几骑边射箭边掠过后,后排骑士乘着中箭时的混乱,瞬间就冲垮了甲士的阵列,将当面之人撞出阵外。
出城保护蒙视、田戾、燕居南三人的不少是墨者,这样的骑兵疾冲从未遇到过,被打懵的墨者本能的逃亡。奔出数步、十数步醒悟过来的他们再转身时,已经晚了。此前射箭的骑士已经转身,将他们再度驱散。步卒结阵还能互保,一旦散阵,那就只有被骑兵单方面屠杀,一时间月下全是他们的惨叫。
双方会面的地方在城门墨者要去六辟(即喜、怒、乐、悲、爱、恶六情),可他对这个小女儿还是很纵容。
“还有何言?”燕无佚冷静了下来。他要考虑的并不仅仅是女儿的性命,还有整个墨家的方向。“田戾未言绝秦之计?”
“弟子不知,荆人未言绝秦之事也。”墨壹答道。“荆人还言,墨家须在日出前退出咸阳,不然,杀无涉。”
“辱我太甚!”燕无佚勃然大怒。如果前一个要求还可以勉强解释说是荆王护亲心切,那后一个要求就是视墨家为无物了。既然荆王已视墨家为无物,那田戾之计显然是不可能的。
大怒间,燕无佚很想下令全军出城讨伐荆王,但理智又告诉他,能击垮数十万秦军的楚军绝不是自己这十万隶臣大军、城旦大军能击败的。他怒了又忍,忍了又怒……,反反复复好几次,才下定决心道:“召诸正长。”
夏季天总是亮的很快。天亮的时候,昨夜被庄去疾一掌砍晕的燕居南已经醒了。一醒来她就发现自己全身酸痛,人还被绑在戎车的车轼上。咸阳北门在数百步外,绑自己的戎车则在楚军营中。一夜过去,空荡荡的荒地就变成了楚军的军营。
战马、巫器、军旗、夷矛,还有鴂舌的楚语,袅袅升起的军灶炊烟……,这些耳熟能详的东西突然出现在眼前,给她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这似乎是一个梦境,但身上的酸痛、勒着的四肢又清醒的告诉她这不是梦。
她正茫然间,一个楚卒看到她醒来,朝西侧营帐喊了几句什么,然后将她从戎车上解下,带到一个空帐,一会一个仆臣端来了水和饼,喂着她吃了几口。喝过水,燕居南连忙要此人给自己松绑,然而两人言语不通,仆臣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她也听不懂仆臣在说什么。
于是她就这么绑着,半个时辰后,才有一名骑士将她领出空帐,扔回到之前的那辆戎车上。这时候她看到了师兄蒙视,还有正长田戾。他们倒没绑住,田戾面无表情,蒙视则满脸沮丧。两人见到自己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田戾、蒙视看着她,她却看着不远处的熊荆。
昨夜之前,她还想嫁给这个人,可现在她恨不得杀了他,将他剁成肉泥喂狗。这个将来要被剁成肉泥喂狗的人不知道她的心思,见她绑着,还让人给她松绑。
戎车前行,行向咸阳北中门。几百步的距离燕居南只能看到城头上的一些黑点,黑点尤以城楼最多。她不由往城楼上多看了几眼,希望能找到父亲,然而她什么也看不到。她又怒视前方骑在马上的荆王一眼,可后者毫无感觉。
“钜子!”站在燕无佚身边的,是他的长子燕绳,陆离镜里他一眼就看到了妹妹居南。以他的对妹妹的了解,她那副表情必然是吃了不少苦头,好在身上无伤,人算是无恙。
“恩。”燕无佚轻轻的嗯了一声。昨夜商议后,荆王的那些条件他都答应,但要求荆王把田戾、蒙视、还有居南安然无恙的送回来。再就是咸阳城,墨家要拖到中午才能离开咸阳城,日出时离开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