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心底其实颇为受用,时至今日,贞观勋臣早已凋零殆尽,硕果仅存的没剩下几个,可各个都是权重一方,堪称国之基石,岂是朝堂之上那些年青官员可堪比拟?
李承乾略作沉吟,道:“卢国公不必妄自菲薄,如今关中局势看似平缓,实则暗中仍有潜流涌动,还需卢国公协助朕稳定局势。”
程咬金胸脯拍得铛铛响:“陛下有命,老臣舍命为之、死不旋踵!”
李承乾点点头,不绕弯子,直言道:“左右金吾卫乃太尉所组建,战力强悍、军纪严明,故而朕打算将其调出京城,分别安置于灞上、郿县,以之镇压整个关中、拱卫京畿。”
程咬金问道:“如此,则长安城内兵力空虚,单凭左右领军卫,未必能够应对一切突发局势。”
他懂得李承乾的担忧,左右金吾卫战力太强,又是房俊一手整编,上上下下全是房俊的人,李承乾再是信任房俊,也不能容许这样两支军队掌控长安城防。
房俊固然忠心,可他
但左右领军卫在此前的兵变之中表现不佳,难以承担长安城防。
总不至于为了消除隐患,便强行让左右领军卫担当重任吧?
最重要是他已经与房俊达成默契,回京之后不会针对左右金吾卫……
李承乾对此早有预想:“所以朕打算由卢国公率领一部左武卫精锐进驻皇城内军营,拱卫承天门安全,城内其余地区之房屋交给左右领军卫,不知卢国公以为如何?”
皇城直对承天门,由左武卫进驻皇城,等同于将承天门之安危交由程咬金之手,这份信任不可谓不重。
但仅止于此吗?
程咬金犹豫。
他不认为皇帝对他的信任胜过房俊,将房俊的左右金吾卫调出长安,而将他调入城内、宿卫皇城,当真只是为了消除房俊之威胁?
其中是否有试探之意?
程咬金沉吟稍许,为难道:“陛下信重,老臣自当奉命,可如今西域大战在即,噶尔部落未必老实,再加上那些世家门阀现如今俯首帖耳,却各个隐忍待发,都在等待一个契机……万一西域战事不利,则势必引发国内局势动荡,这个时候将左右金吾卫调走、打乱长安防务,恐给予敌人可乘之机啊。”
李承乾眉头紧蹙,觉得不太对劲。
这番话语听上去很是在理,可这应该是你程咬金所要考虑的吗?一直以来你不停抱怨被疏离于中枢之外,对军中权柄日渐衰颓而耿耿于怀,这个时候朕给予你一个对房俊取而代之的机会,不应该是欣喜若狂、趁机取之吗?
为何听上去却颇有几分推搪之意?
略作沉吟,李承乾道:“卢国公自认为不能取代左右金吾卫之职能,确保长安之安全吗?”
程咬金一听,便知道自己的婉拒过于明显,引起了陛下怀疑。
可他哪敢撕毁与房俊之间的默契?
他现在答允陛下,若无意外不出半个时辰消息便会从太极宫传出去,用不了两天就会有诸般“罪证”送去御史台、大理寺,紧接着弹劾他的奏疏雪片一般飞到面前这张书案之上……
他虽然在河西日久,却也知道御史台之遭遇,现如今上上下下很是躁动,憋着劲儿想要一雪前耻,他可不想成为御史台獬豸们疯狂撕咬的靶子。
心里很是憋屈,将房俊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却还是得装作一副顾全大局牺牲自我利益的模样,慨然道:“非是老臣妄自菲薄,实在是陛下安危重于一切,不敢有丝毫懈怠。”
李承乾沉默稍许,展颜一笑,欣慰道:“卢国公心系社稷,朕心甚慰。由河西返京一路奔波,必是精疲力竭劳累不堪,且先回府好生调养,以叙天伦,此事容后再议。”
“喏。”
程咬金松了口气,如果陛下继续执意让他接管左右金吾卫之防务,他都不知要如何拒绝了……
李承乾看着程咬金走出去的背影,凝眉沉思。
按理说,程咬金心心念念回京,如今心愿得偿,又许给他京师防务之重任,自该欣然接受才对。
却又为何推搪婉拒?
半晌,他对门外道:“传召李君羡,速速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