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除了比其它生物多了智慧之外,人长期不断地进行某种训练,躯体和肌肉其实是会产生一种“记忆”,不用让人用脑袋去控制自己的行为,是会在遭遇什么的时候身体比脑子更先做出反应。
长期且严格的训练是让崔轩在一刹那就做出反应,他将身体极可能地贴在马背上,双脚也是尽力踩在马镫上,还没有忘记将横出去的加长斩马刀给拿稳了。
下意识做出来的动作让崔轩在坐骑撞上枪阵的还能稳稳地待在马背上,那些被向前倾斜而出的枪头,是有一杆刺在战马的前胸,但是战马前胸可是有着一块厚厚半圆形向前微微凸出的铁板,枪头碰上铁板的时候被滑开,战马狠狠地撞到了长枪兵,于沉闷的碰撞中带起惨叫犁过去。
等待崔轩回过神来的时候,幸运地发现自己没有死掉,坐骑也还在继续向前迈蹄狂奔。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庆幸,整个人却是好像突然间浮空,随后猛地感觉到一震。
杂物缓冲带之外,张氏凉军挖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壕渠,其实也没有挖出多么大的规模,原先在挖壕渠的张氏凉军临时被命令拿起长枪步阵,一片紧张与仓促中枪阵并没有多厚,队形看去歪七扭撮西一拉显得异常七人以身殉国,可是……他们为什么宁愿跳崖自杀,也不愿意返身与入侵者拼了?死都不怕,究竟是在怕什么!
张冲原先是在看金城的方向,受于雾气阻隔当然是没有看到什么。他重新扭过头来,做出侧耳倾听状。
前方的马蹄声滚滚永不停歇,听动静距离也不是太过遥远,应该是很快就会冲击到摆好的战阵。
崔轩依然还是冲在全军的前端,盾牌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丢没了,那一柄加长斩马刀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折断,手持的家伙变成了一柄稍微短一些的战刀。
“呜呜呜——呜呜——”
有节奏感的号角声的被吹响,被汗水涩得辣眼睛的崔轩,他的面甲之后露出若释重负的表情,下一刻是牵动缰绳,让坐骑向着号角传来的方向驰骋。
骑兵冲锋可不是能够一冲到底,人受得了马的体力却是被消耗得差不多,冲击力不足够的骑兵战斗力不止是降低五成,有机会撤出疲惫骑兵的时候,没有指挥官会让疲惫的骑兵继续冲锋。
号角声是一种信号,也是指引该撤出骑兵往哪撤的“灯塔”,疲惫的那批骑兵撤出,后面会有袍泽接替向前。
崔轩是被累得快要摊在马背上,有体力的不断消耗,更多的是在浓雾环境下被制造出来的不安和紧张感。
天大的实话,上战场拼杀没人真的可以什么都不在乎,要有谁看去不在乎,那绝对是假装的。
士兵每一次上战场,只要还能呼吸就会脑子里有各种想法,害怕与紧张更是少不了,差别就是能不能像个真正的军人那样,压制各种负面情绪,将注意力集中在怎么保命和杀死敌人上面。
崔轩全身一个零件不少地撤到安全区域,刚刚立马就有郡县兵走过来搀扶着下马。他双脚踩在厚实的地面都还感觉有些飘,拉起面甲喘粗气的时候,郡县兵递来了一个装满水的皮袋。
大口大口地牛饮了一番,崔轩摘掉头盔用皮袋往自己身上倒水,“稀里哗啦”的水流声中,头部以下是腥红色的水迹往地上落去,帮忙休整的郡县兵要摘除甲胄上的箭矢,甚至都从他身上摘掉一条挂在肩膀上的手臂,其余的碎肉更是没少。
崔轩喘息了一小会快步走向自己的坐骑开始解下马甲。他都没有发现雾气之中已经能看到二十来步之外,是一脸心疼地那湿毛巾在擦拭满是血迹的战马,战马前胸的铁片已经消失,鳞片甲多处出现破损,看着能够看到一些被破开的皮肉,万幸的是伤口都没多深。
阵阵听着浩瀚的“汉军威武”之声从远处传来,没有多久就再传来“万胜”的呐喊,让不在战场的人都是露出一脸的喜色。
“前方破阵了啊……”崔轩刚刚为坐骑包扎好前胸的伤口,眨巴眨巴眼睛突然间才发现雾气有要散去的迹象,不由感慨:“也该他妈的散去了,那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里冲锋,真不是人能受得了的。”
看看头顶的太阳,看着绝对是超过巳时,就是再浓厚的雾气,太阳出来,风势也开始变大,肯定是会缓缓地散去,等待到午时肯定就全散了。
视野渐渐恢复,崔轩又处理好自己的坐骑,一圈逛下来将本屯的袍泽尽可能地聚拢,一番点人头下来,又是问了一下,可能是有些袍泽还没有过来会合,但可以肯定是至少有六十个以上的袍泽是阵陨了。
没有给崔轩太多用来感伤的时间,他们仅仅是休整不到两刻钟,新的军令被传达下来,说是有同袍已经冲进金城,他们赶紧重新披挂甲胄和补上配套兵器。他们这一批人是要先去大战场地的侧翼与一帮西域骑兵交战,后面也是要入城。
“老伙计,你先休息一下。”崔轩看着是个感情丰富的人,至少对自己的坐骑是,一手抚摸喷着热气刚刚跟自己冲击了一阵的战马,另一手其实是牵着另外一匹备用坐骑,示意郡县兵将受伤的坐骑牵下去,翻身上了马背一声大吼:“整队,整队,干翻那批西域蛮子,然后进城!”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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