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往年的惯例,确实轮不到她的,可是如今的后宫……全带出来也没几个人,这种情况下再少一个都看上去少了很多。
秦佩英和穆晏清同坐一车,由于天没亮就启程,穆晏清一路都在打哈欠又不敢睡觉,生怕秦佩英真的没忍住去暗中揍人——秦佩英一路上都没什么好脸色,纯粹是因为向来看不惯钦天监,不管大小事都只是故作神秘地添乱,张口胡诌几句就能改变箭在弦上的事情,小到宫中琐事、大到出师之日,都得看几眼这帮神棍怎么说。
秦佩英向来笃信,命和时机都在自己手里。皇权到了李煜玄这里,祭天大典其实已经少了,没有从前一年一办。
可近来宫中多事,朝堂动荡,又加边境纷乱出兵在即,于是,前些日子就有钦天监谏言,是时候办一办祭天大典以祈求国运。
“姐姐只当出宫散散心罢。”穆晏清凑近过去,给秦佩英递过一把零食。
秦佩英掀开一角车帘看了看外面,天色微亮,这浩浩荡荡的一拨人还没走出京城,又瞥了一眼车架旁边的几人,是从永寿宫跟出来的出身秦家的侍卫。她放下车帘,说:“这帮人,国运顺遂之时,我不见他们去斋戒焚香告慰列祖,如今事事不顺了,倒想着来兴师动众。一会儿你就紧跟着我,别走远了。”
秦佩英特意挑了几个尤其能打的自家护卫,吩咐尽量一直跟着穆晏清。
穆晏清抽出一把短刀,是顾甯川前日过来送给她的,说是给她出门带着壮胆子。“秦姐姐莫担心,我现在有本事。”
“本也不必这么安排,但是钦天监一直念叨着国运不平,不宜过于兴师动众,干脆提前在宫外做好安排保障皇家出行即可,就不必带这么多人,皇上竟也听了进去,精简了这一趟的护卫。”秦佩英又在心里记了钦天监一笔。
她这么提了一嘴,穆晏清倒想起,前日顾甯川和李璟辞来过一趟,闲聊的时候说起祭天大典的安排,李璟辞其实特意提了一嘴,说顾甯川如今被看重,到时是要站到皇上身边做近卫的,言下之意其实就是让穆晏清照顾好自己。李璟辞这么一说,秦佩英当时就把宫里的人叫过来,亲自选好了……
穆晏清身为当事人都没想这么多,毕竟大反派也没了,连日来才发现,身边这一圈人全在惦记着猎苑的事情。
一行人将近中午才到了祭天坛落脚,进去稍作整顿后,皇家和重臣要分开两处,先吃斋焚香,再进行祭天仪式。
几个重臣已经被领到另一处作安顿,抬眼望去,台阶上的一列僧人伫立恭候。李煜玄正要和皇后携手上前,突然身形一顿,回过身径直看向几个公主,说:“她们几个还小,尤其是昭儿,跟着进去怕是不妥,还是另作安排吧。”
说完他讲目光转向皇后。
穆晏清少有地发现李煜玄竟还有这样细致的时候,里面的东西多少有点呛人,李斓昭还让奶娘抱着,确实不合适,六公主又因易桂华过世,至今才大病初愈,五公主若能离了大人,一起跟过去有个伴当然是乐意的。
皇后会意,说:“皇上说得是,是臣妾思虑不周了。”她找来几个侍卫和宫人,将几个公主往另一方向带过去。
李煜玄驻足看了一会儿几个小公主的背影,才牵起皇后的手上前和那群僧人颔首问候,随后便进入殿内准备用膳。
穆晏清只顾着一直微微低头跟着秦佩英走,并没有留意到骁嫔的神色有了很大变化,只感觉到她进殿之后突然脚步一顿,穆晏清险些一头蒙上去。秦佩英给岳兰递了个警惕的神色,岳兰似乎明白主子看出了什么,转身间就立即换回一副恭顺平静的面容走了出去。
按惯例,此时的殿内只有一众皇家亲眷、贴身服侍的宫人和一队近卫,其余的御林军需列队台阶之下做护卫,据说是因为这样的人身上杀伐之气太重,进殿会触怒天意。但进来的毕竟是普天之下最尊贵的一群人,祭天坛虽是皇家地方,到底不在森严宫禁之内,一个侍卫都不带又实在不像话。
穆晏清等秦佩英坐下来,正逮着机会机会问问刚才怎么回事,话还没出口,秦佩英就借着倒茶的功夫将她扯过来,用极低的声音说:“我让岳兰去吩咐他们到处走走看。刚才门口那些和尚大多是面生的,我约莫只认得三四个,但愿是我想多了。”
穆晏清领会到她来不及多说的意思,秦佩英认人的本领尤其好,这些皇家和尚的头头们不会两三年间换了这么多人。她扫了一眼殿里的侍卫,统共就这么三十个人,这要是真有什么不对劲,只能是自求多福了……
穆晏清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渐渐在这混着浓烈檀香的宁静中嗅到一丝杀气,目光扫过一圈稀稀疏疏的近卫后,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本该让她心安的脸庞上。
那同样看过来的目光似乎本就在等着穆晏清找过去。相遇这一瞬,她心底一凉。
顾甯川那双眼里寒气逼人,没有穆晏清这样斟酌形势的思量,只是蓄势待发的狩猎者。
穆晏清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坦然面对:顾甯川那表情是要干嘛的她当然知道,人一多果然得出点事……
片刻后,几个僧人和尼姑鱼贯而入,送来今日的饭菜,岳兰也正好跟着这群人回来,坐在秦佩英的身侧给她布菜,声音刚好能让一旁的穆晏清和采莲也能听到。
“主子,有些奇怪,有十余个和尚的确看出来身手不凡,可周围却又不见别的埋伏,若祭天坛的人有心生事,就这点人只怕还扛不过咱们永寿宫的。”
秦佩英随意拨弄着碗里的饭菜,撇了撇嘴,像是不合胃口,一口没吃。她还想出个所以然。
穆晏清却低声问:“几个公主那边呢?”
岳兰一愣,说:“没有,本想让人再多瞧瞧,怕打草惊蛇,而且咱们家带出来的人一共就四个,我担心一旦出事,这边顾不过来。”两个家将浑水摸鱼就出去,想法子找找正门以外的路子偷偷潜进来先。
秦佩英侧头死死盯着穆晏清,却只见她若无其事地夹起一块斋菜往嘴里送,忙装作不经意地碰了碰,不让她吃,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你也察觉哪里不对了吗?”
穆晏清正有点饿了,看到一口热乎的就往嘴里送,恍然明白秦佩英为什么不让她吃,淡定地说:“姐姐,我觉得……咱们察觉到的事情,皇上应该知道,既然这样,安心便是。”
她回头看了一眼,采莲额头隐隐渗出冷汗又还在强装镇定,这下对这穆晏清的目光,采莲说:“主子别怕,这回天塌了我都要替你撑着。”
穆晏清这一回是明知会出事,心里除了疑惑到底是什么事情以外,反而没有多少慌张,也不知道是以前跑剧组习惯了这些场面,还是知道李煜玄和顾甯川是有备而来才放心的。
穆晏清偷偷瞥了几眼李煜玄,看他和皇后都吃得香,便又拎起筷子往嘴里送菜,和秦佩英说:“秦姐姐放心,饭菜没问题,吃几口吧,饿了一路待会要是打起来总得有力气啊。”
秦佩英和岳兰这两个能打的顿时哭笑不得,心里的紧张却也由此放松了一些。
方才送菜的人又进来一趟,将残羹碗筷收了出去,李煜玄带头起身,抖了抖一身厚重的祭天朝服,看来是准备焚香祷告。
一众皇子和妃嫔正也跟着起身,却听见皇后突然惊呼一声:“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