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成空,年华虚度。”
“终得见观音菩萨降世,法相华光,度化与我。”
“余已羽化而登仙,凡尘俗世,了无牵挂,此身已去逍遥游,万古于我无意会。”
他写罢,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最后,他伏在案上,抚摸着荷包里的青丝,安静闭上眼。
……
隆和四年冬末,江怀王府谢世子猝然长逝,准以亲王礼仪厚葬。
……
隆和五年春。
春末时节,芳菲散尽。
只剩下楝树上还结着紫色小朵的楝花,一簇一簇的,偶尔有紫色细小花瓣飘落下来。
一只肥胖的圆滚滚的橘色大猫从楝树底下晒太阳,看它的样子毛发鲜亮,一看就是被主人养得很精细,尤其这只成年肥猫脸上还有一点褐色的毛,看起来很别致。
圆滚滚的小少年钻进树底下抓住大橘猫。
一人一猫,像两个圆球挤在一起。
“啊哈哈,抓住你了。”沈青溪抱着橘猫使劲亲。
诰命夫人云氏皱着眉头走过来,分开这一人一猫,“阿溪,衣裳都脏了,还不快换一身,过会儿就要进宫了。”
大猫蹦跳着跑到一边。
沈青溪肥嘟嘟的小肉手拍掉自己衣服上的泥土,不高兴嘟囔着,“知道了知道了,我肯定不给咱们沈家丢人就是了。”
云氏叹气之余,
捏着小兔崽子的耳朵教育起来,“你瞧瞧如今的吏部尚书柳大人,人家出身寒门,像你这么大年纪早就饱读诗书了,你再看看你,整天就知道逗猫遛狗……知不知道那个早逝的谢家世子,就成天介吃喝玩乐,这会儿好了,一说是遇见什么观音指点,早脱尘世,人都去了地底下了,年纪轻轻玩的命都没了!真是荒唐!你可不能跟这种人学啊!”
“哎呀我知道了!”
沈青溪费了老鼻子劲才从云氏手里跑脱。
“好了娘,我换衣服去!”
小少年跑起路来,浑身的肉都在颤,像个飞奔的地雷。
另一团肥猫也追着他一块跑走。
苏颐微笑道,“国公夫人何须气恼,小世子这个年纪,正是玩闹的时候,人活一世,只要平安常健就很好了。”
“苏大人?您怎么到后院来了。”
云氏着人上茶。
“夫人无需客气,下官只是来找靖国公商议政事。”
苏颐视线收回。
小世子身上沾了细长的猫毛跟尘土,难怪要去换衣服,倒是那只猫,肥肥壮壮的,脸上还有一点棕色绒毛,真是少见。
云氏让人引苏颐前往书房,“苏大人请。”
苏颐点头,“有劳。”
他平日除了与前任大理寺卿柳大人相交,再就是戚国公父子,到了大祁这么久时日,也该来拜访国丈。
今日宫里设下春日宴,
百官也要同去。
四品以上官员可携家眷一同前往。
靖国公与新任大理寺卿于酉正时分按时离了府邸,入宫觐见赴宴。
春日宴,永乐台。
帝后二人端坐于上,共坐一张案前。
后妃与百官分列两旁。
觥筹交错,共赏歌舞。
丝竹管弦之乐,只是寻常。
而今四海升平,朝野安定,按说陛下本该再次选秀充实后宫,不知为何,陛下却降旨不再选秀,偶尔有上书者,不作朱批便被打回,最终朝臣不敢再有异议。
庄霓悄悄往上看去。
只见陛下一身玄色龙袍,眉目深刻,龙章凤姿,可他的后妃不过这些人,却也不再选秀,她就算再想入宫也没有办法了,只能另做他法。
他身侧的昭宸皇后,同样是雍容美丽……
庄霓望着帝后二人,一时失神。
她不禁抚上自己的脸,她的面容的确与皇后有几分相似,若想进宫,只能依靠这张脸了。
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鹅黄色绣芙蓉花裙衫,还扑了一点木槿花的香粉。听说当今皇后当年在东宫时,便是穿着这身衣服才博得了陛下的恩宠。
还好父亲特意打听了皇后今日的妆容,
她也特意画了同样的梅花妆,想来她比皇后还要年轻上两岁,穿上一样的衣服,风姿必然更胜皇后往昔。
若不是陛下降旨不再选秀,
她也犯不着冒此等风险,但只要能爬上龙床,自然富贵权势也会随之而来,她愿意一赌。
歌舞徐徐,舞姿曼丽。
沈青拂从容欣赏,
不时有宫人呈上新鲜的樱桃。
听闻皇后最爱樱桃,御膳房的为了讨好,果实硕大的果肉都紧着皇后案前。
宁玄礼只盯着她柔软红唇咬着樱桃一点点纳入口中,唇齿湿润,染上新鲜的红色,更为水润娇媚。
他不由得一杯接着一杯的饮酒。
百官也有许多敬酒者,他一时间饮了不少的酒,泛起醉意。
“陛下醉了。”沈青拂看着他发红的眼尾,还有逐渐朦胧的眼神。
“朕确有醉意。”宁玄礼呵呵的轻笑。
庄霓看着举止亲昵的帝后二人,两人动作当真与坊间多年夫妻并无不同,她不得不艳羡,嫉妒的看着皇后。
陛下所有的恩宠都给了一个女人,昭宸皇后。
她究竟有何等的魅力,竟叫陛下不再选秀。
不止给她凤位,还要给她恩宠。
她又是何等的幸运,楚家谋逆作乱,她竟能毫发无损的活下来,等到陛下凯旋……莫非上天真要将所有的恩惠都赐予同一个女人吗。
宁玄礼跟着起身,扶住皇后的手,悄悄声说,“朕在偏殿等着阿拂。”
他旋即吩咐道,“朕已不胜酒力,你们自娱即可。”
圣驾于春日宴离去。
所有人行礼。
“恭送陛下。”
“恭送陛下。”
庄霓偷偷看了眼圣驾离去的方向,应当是永乐台的偏殿。
侍琴扫了一圈底下,
俯下身,低声道,“娘娘,奴婢仔细瞧了瞧,都察院副都御使家的千金小姐,她的衣着打扮妆容发饰,竟都是按照娘娘的习惯来的,恐怕居心不良。”
都察院副都御使,庄家的女儿。
沈青拂略有印象,是选秀中淘汰下去的那位。
她只是淡淡道,“由得她去。”
圣上不再选秀,也难为了这些女子,望穿秋水,难怪会有人出此下策。可惜圣意难测,并非使点手段就能马到功成。
侍琴犹豫,“娘娘,那咱们?”
沈青拂吩咐道,“季侍卫,你再带一队人去侧殿守着,若陛下有何吩咐,你也好让人一时有个应对。”
季长晖点头,“属下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