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荆棘」酒吧,时间悄然滑向21:47,正是夜晚的喧嚣逐渐沸腾之时。
酒吧内弥漫着一种暧昧而放松的氛围,胡桃木吧台在头顶昏黄暖光的映照下,宛如一面朦胧的镜子,倒映着灯光的摇曳,仿佛岁月的涟漪在其上轻轻荡漾。
角落处,爵士萨克斯的旋律悠悠流淌,音符如同灵动的精灵,与冰块在玻璃杯中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交织在一起,编织出一曲独属于夜晚的乐章,撩拨着每一位顾客的心弦。
阿斯代伦坐在吧台前,心情却与这惬意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第无数次烦躁地扯开高领毛衣,露出锁骨处那片密密麻麻、因研究生毕业论文而被逼出的荨麻疹。
那一片片红疹,就像他此刻内心焦虑与愤懑的具象化。
今天早上,他那位堪称“学界恶霸”的导师卡扎多尔,又在他的开题报告上毫不留情地批下血红的批注:“毫无法学严谨性,建议重写”。
这短短几个字,却如同重锤,一次次地敲击着他的耐心与信心。
“这已经是第七版了吧?”盖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几分无奈与同情。
他从那只老旧的帆布包里抽出自己的教案草稿,纸张已经被咖啡渍染成了深浅不一的黄色,像是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
纸页间夹着的便利贴随着他的动作簌簌作响,仿佛也在为阿斯代伦的遭遇而叹息。
“上次他让你补齐中世纪教会法文献,这次又说要加现代案例……他到底想怎样?”盖尔推了推那副仅仅用作装饰的黑框眼镜,镜片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还好我当初跟的是密斯特拉,虽然她总让我抄《星象解法典》,抄得我手都快断了,但至少不会像卡扎多尔这样,让人把论文重写七遍!”
盖尔顿了顿,脸上流露出一丝庆幸,“而且你知道吗,我们早就分手了,可她不但没卡我的毕业论文,还帮我写了推荐信,让我能顺利去新学院读博。这么一对比,密斯特拉简直是满分导师。”
他看着阿斯代伦,语重心长地劝道,“要不你还是换个导师吧?你都因为这破论文延毕一年了……再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阿斯代伦没有立刻回答,他猛地灌下半杯金汤力,玻璃杯与吧台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冰水滴落在摊开在吧台上的《法理学进阶》扉页,迅速晕开了“卡扎多尔”那几个字的墨痕,就好像要将这个名字从他的世界里抹去。
他精致美丽的脸上涌起一抹红晕,分不清是被气的,还是被酒精刺激的。
“他根本不懂‘民俗习惯法与现代司法冲突’的研究价值!”阿斯代伦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那些山区部落的血族通婚习俗,蕴含着深厚的文化内涵和历史背景,对现代司法体系的完善有着不可忽视的借鉴意义。可他呢?就知道拿着那些陈旧的法条和所谓的‘严谨性’来打压我!我……”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的手紧握着酒杯,指节泛白。
「叮铃——」
酒吧的木门被推开,一阵穿堂风猛地灌了进来,风中裹挟着一股刺鼻的雪松熏香,瞬间打破了酒吧内原有的气息平衡。
阿斯代伦下意识地抬眼望去,目光瞬间被门口那个逆光而立的身影吸引。
来人仿佛是从黑暗中走来的神秘使者,黑色卷发随意地散落着,其间缠着几缕细细的、不知名的编织物,像是古老咒语的具象化。
发间别着一朵风干的狼毒花,在昏黄的灯光下,透着一种诡异而迷人的气息。
他身着一件黑色亚麻衬衫,领口敞开至胸口,露出锁骨下方那片暗红色的荆棘纹身,线条蜿蜒,如同隐藏着神秘的力量。
腰间挂着一串骨质念珠,每颗珠子上都刻着歪扭的楔形文字,随着他的走动,念珠与皮靴上的马刺碰撞,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活脱脱像是刚从一场神秘的异教仪式现场逃出来的祭司。
光影在他身上交错,阿斯代伦终于看清了那张被阴影切割的脸。
高挺的鼻梁犹如刀削斧凿般坚毅,在暖黄壁灯的映照下,投下一道锐利的侧影,勾勒出他脸部的硬朗轮廓。分明的下颌线紧绷着,透着一股禁欲的气息,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然而,他的嘴唇却饱满如浸血的玫瑰,此刻正微微抿着,仿佛刚刚吟诵完一段古老的祷文,带着一种神圣而不可侵犯的韵味。
最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是他那双血色瞳孔,虹膜边缘泛着淡淡的金色,仿佛有熔岩在深处缓缓流淌,神秘而炽热。
当他转脸看向舞池时,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那一瞬间,整个吧台晃眼的霓虹灯光都似乎失去了颜色,世界仿佛只剩下他这一个焦点。
阿斯代伦握着酒杯的手指骤然收紧,冰块与玻璃碰撞,发出清脆的裂响,在这一瞬间,他的心跳陡然加快。
他后槽牙无意识地咬住口腔软肉,尝到铁锈味时才惊觉自己已经盯着人家看了整整七秒。
对方锁骨处的荆棘纹身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就像是某种古老而神秘的召唤仪式,让他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突然,阿斯代伦轻笑出声,指尖绕着自己的银发,卷出一个慵懒的弧度。
方才还蔫蔫垂着的肩线瞬间绷紧,像是一只嗅到血腥味的夜枭,陡然舒展羽翼,散发出一种危险而迷人的气息。
盖尔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立刻明白了一切,翻了个白眼,无奈地叹道:“女神啊,来酒吧前你还在跟我抱怨你的荨麻疹让你失去了往日的魅力,说自己都不敢去招惹别人。三秒钟前你还在诅咒卡扎多尔下地狱,现在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