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都将年届六十,按说这个年龄并不算大,但因为年轻时家里条件差,身体的底子没打好,加上大半辈一直生活在农村,被一复一日的繁重农活,早早压弯了腰,染白了发,身体并不怎么好。
特别是妈妈,生我的时候,正赶上史无前例大困难时期的尾巴,大部人已经饿了三年,本身就已羸弱不堪,妈妈自己尚且很久没吃过一顿饱饭,还要为襁褓中的我喂奶,身体被掏空得很厉害,自此落下了病根,干不了重活,一生气就头晕呕吐,喘不过气来。
我曾很多次对父母说,儿子有能力养活你们,你们别再种地了,把家里的自留地责任田都让给族中的侄子们,只留二分地的菜园,让你们用来打发时间行不行。
父母不同意,说他们忙惯了,只要一闲下来,全身都会疼,说要一直干到干不动那天,让我管好自己的事,少为他们操心。
父母根本不听劝,我只能随他们的意,交待姐姐有时间多回娘家,看看爹妈身体怎么样,别让老人干太重的活。
我和囝囝是中午两点多到的家,父母刚从地里回来,正准备做下午饭,见到久未谋面的孙女,高兴得不得了,饭也顾不上做了,抢着要抱囝囝。
囝囝既乖巧又懂事,左口一句奶奶,右口一句爷爷,把两个老人哄得笑开了花。
爷爷把孙女从奶奶怀里抢了过去,奶奶解开腰间的围裙,拍打着衣服上沾着的面粉,喜气洋洋地说,奶奶今天不做饭了,咱们坐你爸爸的大汽车,到镇上下馆子,吃好东西去。
农村人节俭,以前我回老家,只要提到请父母去饭店,都会被妈妈数落一顿,说我大手大脚,不知道攒钱,学不会勤俭持家。
借囝囝的光,妈妈难得大方了一回,我当然很高兴,把父母扶上车,在后排座位上安顿好,把囝囝夹在爷爷奶奶中间,给她系好安全带,然后开车直奔镇子而去。
镇子离我家只有三公里,对帕杰罗来说,也就三五分钟的车程。
到了镇上,要下馆子,肯定要叫上姐姐一家人。
姐姐姐夫的杂货店生意本来就不咋样,只有逢集的时候才能卖点东西,平时几乎没人上门,关不关门区别不大。
姐姐见到我和囝囝,顾不上和小侄女亲近,拉着我的手先是一阵嘘寒问暖,然后就是变着法打听洗煤厂的生意好不好,一年能不能挣三十万,我给表弟小明一个月开多钱工资?
我笑着对姐姐说,自己从古城回来,连续开了六个小时车,到家后一口水都没沾,就被咱们拉到镇上吃饭来了,能不能等我把肚子填饱后,再一个一个回答你这么多的问题。
姐姐被我说的有点不好意思,转身嚷嚷姐夫和我外甥虎子洗脸换衣服,准备下馆子。
镇上的饭店不多,总共只有五六家,我问姐姐哪家的饭菜最好。姐姐回答说,档次最高的镇政府隔壁的“孙家酒楼”,他们家的酱肘子和瓦盆鸡最有名,我的大老板弟弟掏钱,当然得去“孙家”喽。
姐姐的话让我听得不舒服,但并没有往心里去。
服务员送来了菜单,我看也没看就递给姐姐,说,今天你负责点菜,想吃什么点什么,想点什么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