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生,刀尖舔血,铁马冰河。
三十载沙场,白骨堆里爬出来的功名,原以为心早就冷了,硬了。
却在山贼下救下了误我终身的人。
她浑身是血,狼狈至极,宛若一只迷路的羔羊。
“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
我听见下属的问话,亦是看见了她的抬起头的面容,她眼尾有颗朱砂痣,凝着血似的红。
那一刻,我的心脏像是被谁揪住了似的疼,恨不能立即将她拥入怀中,驱散她的恐惧。
我将她抱回营帐,请御医给她诊治。
后来,我娶了她。
喜堂之上,红盖头被风掀起一角——她抬眼望来,泪痣灼人。
我知道我完了。
我这把染血的刀,终究为你折了刃。
多可笑啊。
我燕知戎杀人如麻,却在她咳血时手抖得端不住药碗。
夜半惊醒,我凝视枕边人苍白的睡颜。
她说要借我的势复仇,我何尝不是在借她的目光苟活?
这双染血的手第一次学着描眉,竟比握剑还难。
可我却如此的心甘情愿。
你可能不知道,在娶你前,我就已经了解到了你所有的底细。
知道你刻意装出来的柔弱,也知道你背负着什么。
二十年前柔妃";暴毙";那夜,传闻她五岁的女儿也葬身火海。
而你活下来了,带着刻骨的仇恨活下来了。
“相公。”你总是这样唤我,带着三分娇七分媚。
我知道你在演戏,可我还是沉溺其中。
当你用那双含着水光的眼睛望着我时,我甘愿做你棋盘上的棋子。
坦白的那夜。
“朵儿。”我抚过你颤抖的脊背,感受着你压抑的啜泣。
你像只受伤的小兽,明明爪子都折了,还要龇牙咧嘴地逞强。
我吻去你眼角的泪,尝到咸涩与决绝。
你要弑君,我知道。
你要用我的权势复仇,我也知道。
可我还是把虎符放在你枕边,把燕家军的布防图摊开在你面前。
你要什么,我都给,哪怕是我的命。
当收到暗卫的情报,得知那夜你跳窗坠入冰池,我几乎捏碎手中的酒杯。
看到临霄那个傻小子跟着跳下去时,我竟有一瞬想让他永远沉在那池底。
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这个念头让我自己都心惊——我燕知戎何时变得这般卑劣?
当带着千万亲卫攻开城门,昏君的血溅上铠甲时。
我终于看清自己骨子里的疯——什么忠君爱国,不过是没遇见能让我造反的人。
宫变那夜,我让临霄将剑递到你手里。
看着你刺穿那个暴君的心脏,你脸上终于露出真心的笑。
我以为大仇已报,你会安心的待在我身边。
可你还是走了,只留下一封薄薄的信。
我捏着那张纸,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被你撕走一块。
临霄那小子疯了一样冲出府去,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突然明白了——原来我们父子,都是你网中的鱼。
我罢朝三日,带着亲卫踏平了云州十七个村落。
当我终于在茅草屋前找到你时,你正倚门而立,素衣木钗,美得像幅画。
临霄先我一步将你按在墙上,我看着他吻你,看着你像往日那般笑。
你对我们说,只是出去散散心,笑我们着急。
我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