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市的深秋总是裹着湿冷的雾气,程乔缩了缩脖子,将帆布包甩上肩头。画室走廊的玻璃窗蒙着水汽,他随手抹开一道,瞥见楼下庭院里站着个穿米色大衣的姑娘。她正仰头看墙上的涂鸦,长发被风撩起,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
一、画布上的蝴蝶
那幅涂鸦是程乔上个月偷偷画的——一只翅膀残缺的蝴蝶,停在荆棘丛中。颜料早已斑驳,可女孩看得很专注,甚至踮起脚尖,指尖虚虚描摹蝴蝶的轮廓。程乔的喉结动了动,铅笔在速写本上游走时,听见身后传来轻笑。
“翅膀断口用普鲁士蓝叠加深灰,是想表现挣扎的痛感?”女孩不知何时进了画室,薄荷香随着她俯身的动作漫过来,“但荆棘的阴影太规整,像数学公式。”
程乔的耳尖发烫。他在这家少儿美术机构兼职三年,第一次遇到能看懂他藏在涂鸦里隐喻的人。女孩叫林夕,说话时睫毛扑簌簌的,让他想起自己养在出租屋窗台上的绿萝,叶片总朝着有光的方向舒展。
后来他才知道,林夕的父亲是云州商会会长林振业。那个总出现在财经新闻里、把“传统实业”挂在嘴边的男人,此刻正将青花瓷杯重重撂在红木桌上:“程先生以为靠教小孩画向日葵,就能给我女儿未来?”
二、碎钻与止痛药
林夕把抗抑郁药藏在装碎钻的发卡里。每当父亲安排她和矿业集团公子王赫“培养感情”,她就拈一粒药片碾碎在香槟杯里。王赫的劳力士腕表会精准卡在八点四十五分,谈论的话题从澳洲铁矿到私人飞机内饰,像他喷的古龙水一样令人窒息。
直到她在程乔的速写本里看到那幅画:暴雨中的女孩赤脚奔跑,裙摆沾满泥浆,怀里却紧紧抱着一盏煤油灯。铅笔标注的日期是他们初遇那天。
“灯芯是你睫毛的形状。”程乔说这话时正在煮泡面,热气模糊了他的镜片。老式吊灯在墙上投下摇晃的光斑,林夕忽然抓住他沾着颜料的手指:“我爸查到你有先天性心肌病,他说……说你是活不过四十岁的废物。”
窗外的蝉鸣陡然尖锐。程乔反握住她发抖的手,才发现她腕间有道结痂的划痕。
三、白小姐的香水
白冰出现那天,云州下了今冬第一场雪。她在画室门口脱下貂绒大衣,露出缀满晶片的吊带裙,像是把银河穿在了身上。“叫我阿冰就好。”她将保温桶放在程乔面前,海藻般的长发扫过他正在修改的参赛画稿——《深渊里的光》已入围全国青年艺术展决赛。
桶里是当归乌鸡汤,药材气味混着她身上的晚香玉香水,熏得程乔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位声称“投资人秘书”的姑娘总在他送林夕回家后出现,有时带名家画册,有时是拍卖会请柬。直到某夜他推开出租屋的门,看见白冰穿着林夕同款睡裙,正在调暗床头灯。
“你连她抑郁发作时咬破嘴唇的习惯都画下来了。”白冰指尖划过画架上未完成的肖像,鲜红甲油在画布边缘拖出血痕似的印子,“但如果我变成她呢?”
四、IcU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