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体温计的手指突然僵住,水银柱在数字36.5处剧烈震颤。走廊顶灯忽明忽暗,消毒水的气味里混进了铁锈般的腥甜。
凌晨三点的急诊大厅像被施了昏睡咒,只有自动贩卖机偶尔发出咕噜声。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亮起,护士长发来的六十秒语音条在黑暗中闪烁:";小林,把三号抢救室的遗体送太平间,记得用冷链车。";
推开太平间铁门时,冷气扑面而来的瞬间,我听见身后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转身时只瞥见一抹猩红色裙角消失在走廊拐角,那颜色像是......血?
";林医生?";冷藏柜的玻璃门突然自行弹开,我触电般后退半步。本该躺在里面的产妇尸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滩暗红色液体,正顺着不锈钢台面蜿蜒成奇怪的符咒形状。
手机在此时震动,法医周明的短信跳出来:";死者子宫内有二十枚胎儿,全部脐带呈蛇形盘绕。这根本不是自然生产!";配图是ct扫描片,密密麻麻的胚胎像被塞进保鲜袋的鱼卵,最中央那具胎儿的右手食指,赫然戴着枚褪色的银戒指。
当我冲出太平间时,走廊感应灯次第亮起。转角处的应急灯下,站着一个穿酒红真丝睡袍的女人。她垂落的发丝间露出半张惨白的脸,左手攥着块浸透血渍的绣帕,右手无名指套着那枚熟悉的银戒指。
";你终于来了。";她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钢琴弦,绣帕边缘的血珠突然悬浮起来,在空中组成歪扭的繁体字——";偿命";。我这才注意到她脚踝处蜿蜒的黑线,那分明是......静脉血栓的栓塞痕迹?
女人忽然笑了,整层楼的灯光在她笑出声的刹那全部熄灭。她飘向我时绣帕展开,竟浮现出产科病房的壁画:1998年5月17日,产房外挂着";母婴平安";的红绸,而我在壁画最阴影处看见自己穿着洗褪色的护士服,双手正抱着一具新生男婴。
";我叫苏晚晴。";她冰凉的手指抚上我的手腕,";当年你把我推进了死路。";冷藏车警报器突然尖啸,走廊尽头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女人将绣帕塞进我怀里:";去查慈安巷16号,那里埋着我们的孩子。";
刺目的手电筒光束刺破黑暗时,我发现自己跪在太平间门口。三个保安举着电棍围住我,领头的胖子脸上有道新鲜的抓痕:";小林医生精神不错嘛,大半夜在停尸间玩角色扮演?";他弯腰捡起绣帕,上面的血字在强光下变成暗红色印记。
我这才惊觉那些";血字";其实是绣娘特有的十字挑纹路。当保安的拇指擦过";偿命";二字时,突然发出惨叫——他的指甲盖瞬间变成紫黑色,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般瘫软在地。其他保安闻声赶来时,只看到地上一滩黑水,绣帕不翼而飞。
晨会上,护士长陈雪敲着桌子发火:";昨晚送来的遗体怎么少了?监控录像有没有异常?";我盯着投影屏上的画面,凌晨2:47分,太平间门自动开启的瞬间,镜头里闪过一抹红影。但当保安冲进去时,画面突然扭曲成雪花噪点,持续了整整十七秒。
";等等,这个时间...";我突然站起来,";产科档案室今天应该归档二十年前的分娩记录。";陈雪脸色骤变:";你疯了吗?那案子早就结案了!";
我冲向地下室的档案室时,钥匙在掌心烫得惊人。1998年的病历本在霉味中簌簌掉落,泛黄的《母婴安全手册》里夹着张产房值班表。我的手指停在5月17日那栏,实习助产士签名栏里龙飞凤舞地写着";林默";——那正是我现在的名字。
当指尖触到纸页的刹那,整栋楼的电路发出尖锐的蜂鸣。走廊传来婴儿啼哭,此起彼伏的哭声从通风管道涌出,却在撞上我怀里的绣帕时戛然而止。绣帕上的血渍突然渗出文字,那些歪斜的繁体字在空气中凝结成血泪般的红线,指向慈安巷16号的坐标。
晨光刺破云层时,我握着苏晚晴塞给我的绣帕站在慈安巷口。这块浸透了二十年前血泪的绸缎,此刻正渗出莹蓝色微光,血珠凝成的红线在柏油路上蜿蜒成坐标——乌古生物科技园区地下三层的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