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是看着北方的天空说的,当时的眼神很……幽幽。”
“最后一个问题,席厉轩是赴约吗”
话音落下同时,书房响起啪的一声轻响,那是卷宗被合上的动静。
裴今歌淡然说道:“是赴约。”
王景烁再次望向她,眼神渐有明悟色。
顾濯沉默片刻,说道:“就这样吧,替我安排一下,我要进荒原。”
王景烁什么都没有问,毫不迟疑地应了下来。
谈话就此结束。
双方作别。
顾濯和裴今歌不再走正门,自侧面登上镇北军安排好的马车,并且得知陈迟正在外出执行任务的消息。
车轮碾过陈旧的青石板,街上的人群自然分开一条道路,以供前进。
车厢里。
裴今歌让腰背贴在舒适的靠枕上,语气冷淡说道:“我是故意让他发现的。”
顾濯问道:“你觉得他有问题”
裴今歌用鼻音嗯了一声,却又摇头,说道:“那份卷宗没有做手脚,他的话也都是真话,我没找出他有问题的地方。”
“不过你可以放心了。”
她说道:“无论王景烁有什么想法,至少现在,计划都已经乱了。”
很随意的一句话,其中却蕴含着无比强烈的自信,昭然如日。
顾濯为此准备道谢。
然而就在开口的前一刻,裴今歌冷哼出声,把一切都打断。
“别和我说那种话,我暴露身份是为了方便自己,和你有关系,但少之又少。”
“这不更应该说谢谢了吗”
顾濯轻笑出声。
裴今歌不喜欢这个笑容,闭上双眼,以不见为干净。
车厢很安静,阵法将噪音尽数隔绝在外,维持着乘客思绪不受打扰。
顾濯开始思考先前的谈话。
先前问的所有问题,为的都是确定一件事情,既席厉轩在前往荒原时,是否得知上苍的存在。
从王景烁给出的回答,以及沧州一战中自席厉轩记忆中窥得的画面来看,他应该是知晓部分事实,而另外那部分的真相为他带来了错愕。
不过无论如何,席厉轩接触到的都不会是全部的真相,否则沧州时他必然有所听闻。
就在这时候,马车突然间停了下来。
有骑兵飞奔而来,为两人送来一个消息。
——赵启如今也在荒原。
马车里的两人没有传出任何声音,车轮继续向前,向北。
裴今歌睁开眼,神色冰冷。
顾濯想了想,说道:“我觉得这不是警告,毕竟没有这样办事的道理,太急促。”
裴今歌安静片刻,忽然失笑出声,问道:“这是安慰”
顾濯心想这该说不是吗
裴今歌抬起手,掀起车帘一角,让春风得以入窗。
“在神都的时候,我特意问过陛下,他用什么说服赵启去对清净观动手。”
这句话来得很突然,让顾濯颇感意外,问道:“是什么”
裴今歌说道:“如何在羽化之上更进一步。”
顾濯怔了怔,没想到事实竟如此简单,又觉得这个理由太过刚健朴实,以至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裴今歌叹息说道:“我为什么会去慈航寺弄缘灭镜的碎片便是陛下也对我许下同样的承诺,只不过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知道,便遇到了你。”
这句话她似是在嘲弄,惋惜不止,实则都是嘲弄。
顾濯一脸莫名其妙问道:“那你为什么这些天都不问我”
裴今歌怔住了,心想你这时候不该心感羞愧吗
何以这般理直气壮
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些不太自在,面不改色说道:“我不是好高骛远的人,反正你又不会拒绝我,什么时候问不都一样吗”
顾濯点了点头,说道:“是这个道理。”
“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道理。”
裴今歌很自然地换了话头:“我是告诉你,赵启这人其实不难对付,因为他的心思真的太好猜,只要你把该给的东西给到位就行。”
顾濯有些好奇,问道:“当初他站在未央宫前,又是得了什么东西”
裴今歌也不说话,以手掩唇,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顾濯没看懂,问道:“嗯”
裴今歌还是一言不发,默默地放下左手,断去春风。
这当然是她不曾遭受风寒的意思。
顾濯终于明白了,眼神复杂,心想这样的你着实让人陌生。
这般想着,他认真配合问道:“到底是为什么呢”
裴今歌叹道:“与我战上一场。”
话音落,掌声随之而响起。
来自顾濯的手心。
裴今歌对他的捧场十分满意,然后说道:“总之,赵启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顾濯没说谢谢。
他回想起,在赵启破境羽化的消息传到白帝山上的那天,裴今歌曾经陷入过沉默的事实,便觉得这次相遇其实是好事。
先后或许不重要,胜负也不见得太重要,但心意顺否……这真的很重要。
裴今歌的名字过去始终在赵启之下,以她的性情对此必然是不同意的,只是过去确实没有机会交手,而有机会分出胜负的时刻,却又遭受连累,多少有些遗憾。
“等到你和赵启见完面后。”
顾濯看着裴今歌的眼睛,说道:“我想和你聊聊。”
裴今歌没反应过来,问道:“聊聊”
顾濯笑了笑,笑容难得愉快,轻声说道:“如果你不嫌弃我现在的境界,这当然也能是论道。”
裴今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说道:“别说这种话好吗前不久我才败在你的剑下,我不擅长在日出的时候把事情都遗忘,所以你不必也不要这样照顾我的情绪。”
顾濯心想那该说什么话
他沉思良久,最后想到了一句话。
“我见过赵启,我认为你比赵启强。”
裴今歌看着顾濯,突然问道:“可以重复一遍吗”
顾濯不解。
“不是现在。”
裴今歌轻描淡写说道:“是和赵启见面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