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谁也没有站出来阻止。
两人相遇。在微雨落尽后的冬风中。
死生契阔。
余笙看着顾濯,说道:“答应我一件事。”
顾濯说道:“好。”
余笙没问他为何答应的如此利落,认真说道:“我希望被你亲手杀死。”
话音落时,未央宫前的人们很自然地回想起来,发生在一百四十七年前的那一幕画面。
道主的胸膛被铁枪贯穿,泛着金光的鲜血从中流淌涌出,一切迎来终点。
多年后的今天将要迎来旧日的重现吗
“这不是亏欠,偿还,又或者别的什么。”
余笙的语气平静而认真:“只是我觉得这种死法很有趣,仅此而已。”
顾濯说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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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笙沉默了会儿,轻声说道:“抱歉,我就是这么个自私的人。”
顾濯说道:“没什么不好的。”
余笙想了想,问道:“恨我吗”
“在听到钟声传来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其实是生气,不是因为你毁了我和你的约定,而是……这样真的不好,可我看到你出现在我眼里,又才发现生气都是假的,我没有不高兴的办法。”
话至此处,她又情不自禁地自嘲而笑,说道:“我知道这挺俗气的,我本想着什么都不必说,毕竟事情都已经发生……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所以我还想说更多的话给你听。”
顾濯静静听着。
余笙没有看他,仰起头望着雨停后的天空,温声说道:“从白帝山分开后,到冬至的这些天里,我一直在回忆着自己的过去,想着在今天过去以后,我就可以和你并肩,去说那些我在你不在的时候遇到过的那些有趣的事情,虽然不怎么多,但也应该够说好些天。”
顾濯说道:“然后呢”
余笙收回目光,看着他说道:“然后冬天过去就是春天,所以我还想和你重游故地,就算当年那艘画舫肯定已经不在了,可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巷子总不会被拆了吧”
顾濯说道:“拆了也没关系。”
“好像……是的,这些都是没关系的小事,因为我们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因为我们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余笙微微笑着,说道:“而且重要的从来都不是过去的景色,而是我们有过的旧时光。”
顾濯说道:“还有一件比这更重要的事情。”
余笙安静了会儿,最终什么都没说。
她知道那是怎样的一件事。
但她想到的却是四个字。
——何必奢望。
……
……
话至此处,钟声渐老。
余笙的气息再次攀至巅峰,与境界一并。
但谁都知道,下一刻就是退潮。
死亡即将到来。
未央宫前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在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就在这时候,钟声却是再次昂扬,不愿老去。
余笙便也依旧活着。
她似乎是累了,双眼禁不住倦意地闭上,靠在眼前人的怀里。
每个人的目光都在这一刻落在顾濯的身上。
白皇帝的声音缓缓响起,他没有去询问钟声的又一次到来有何意义,只说了很简单的三个字。
“值得吗”
“有什么不值得”
顾濯拥余笙入怀,平静说道:“我确定这是我想要做的事情,哪怕最终没有任何意义可言,这对此刻的我来说依旧是值得的。”
白皇帝听着不绝于耳的钟声,听着其中越发沉重与嘶哑的意味,摇头说道:“一切终将归于虚无。”
顾濯说道:“我从未否定过这个事实。”
白皇帝说道:“哪怕虚无近在咫尺”
顾濯说道:“我不这样认为。”
白皇帝沉默片刻,说道:“时间不会因为人的意志而迎来改变。”
晨昏钟再如何倾转天光,天光终究还是要落下。
那是这个世界所依循的根本法则。
所谓修行,看似是与之对抗,事实只不过是逃避。
古来今往无数强者,都走在这条山道上,攀登着那座无比险倔的孤峰。
偶然有人忍不住往崖外望去,落入眼中的是始终无边深渊,找不出道路。
千百年后的今天,这已经成为真理。
“我赞同你的这句话。”
顾濯的语气很平静。
就像他的眼神,淡漠如旧。
白皇帝望向人间。
云都已经散了,阳光重临大地。
没有雨也没有雪,神都的大火早已熄灭。
在时光的伟力下,万物彷如浮尘。
故而人们依然在颤栗,哭泣的声音就像是一场逆流的雨。
白皇帝看着顾濯说道:“所以你的坚持从何而来”
钟声未绝。
这也是每个人都想要知道的真相。
顾濯安静很长一段时间。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给不出这个答案的时候,他开口了。
整个世界都听到了这句话。
“在一百四十七年前,我曾做过一件事……”
顾濯望向这天地,说道:“诏道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