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
覃吉想了想,回道,“既然馆阁中人多推荐刘学士,那若某日陛下问及,我还是实话实说。”
“对啊,这才是我跟你说这件事的目的,我就是为了让你更好地去面对陛下的召对,不要为迎合上意而胡言乱语。”
怀恩笑了起来,似乎觉得覃吉还算识趣上道。
覃吉只能接连点头。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装糊涂谁不会啊
怀恩起身道:“临近年关,各衙门的事也该在此时暂告一段落了,该报上来的事,差不多也都了结。
“年前不应再有大的波澜。”
“那黄河河工事……”
覃吉马上出言提醒。
年前不管朝臣是否关注,但在咱那位陛下眼中,黄河河工事才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大事。
而你怀恩不也在皇帝面前领了差事,要把这件事快速推进,以保证黄河改道工程能快速上马
怀恩瞥了覃吉一眼,摇头叹息:“此事说起来容易,要真要落实,涉及到方方面面的情况,极为繁复,一年内就要完成改道……这计划也未免太过离谱了。陛下对此间细节知之甚少,思路很容易被人左右,实不可取。”
“哎呀!”
覃吉惊诧地道:“怀公公,这些不应该是我们考虑的呀。一年完成黄河改道,不管行不行得通,都得按照陛下吩咐推进。总不能……每次咱都去跟陛下推诿吧”
怀恩生气地问道:“黄河要完成改道,谈何容易地方上连人手都抽调不出来,朝中连西北将士的口粮都解决不了,大臣们也长期欠俸……敢问一句,朝廷拿什么来修河全靠陛下在皇宫织布,卖点儿布匹出去,就能把华夏千百年来最难的河道改造之事完成
“就算真的能完成,期限一年时间,这不是纯粹是在开玩笑吗咱是理智之人,可不能被妄想冲昏头脑。”
覃吉神色间颇为无奈,苦着脸道:“这事又不用咱们来做,让张国丈和李尚书去烦恼,不好吗一年之期是否修得好,又不关我们什么事,你为什么非要跟陛下作对呢”
“哼,你的脑子进入死胡同,暂时带不出来了。”
怀恩板着脸教训一句。
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完全表现出了对张峦的排斥和厌恶。
也看出他对张峦政策的抵触。
怀恩也知道如此表明态度大为不妥,毕竟他之前隐藏得很好,连皇帝都瞒过去了,但显然他也清楚覃吉并不是第一天才了解自己是反张峦势力扛旗的那个,覃昌不过是冲在明面上的背锅侠而已。
覃吉心中悚然一惊,赶忙低下头致歉:“老朽做事是有些执拗,或一时拐不过弯来,还得怀公公您多提点。
“黄河河工事,体量极大,要完成的确不那么容易,但要是不做,就只能等一场大的天灾到来后,让黄河自行改道,那时要费的人力物力,远比现在大许多。
“在下只希望在有生之年,不看到这一幕发生……或许,真应该早些入土,方能避免目睹生灵涂炭。”
怀恩听到这番话越发生气了。
你覃吉虽然年迈,但比起我还是年轻多了。
你这分明是在这儿诅咒我早点儿死啊!
你这话不就是在说,只有我死了,才能不对张峦修河之事形成阻碍
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覃吉再次恭敬行礼:“在下手头还有很多陛下交托的差事未完成,司礼监的事暂时只能放下,抱歉了。”
“你去吧。”
怀恩显得很有耐心,冷冷地瞪了覃吉一眼,摆手道,“把该做的差事做好,如此方不辜负皇恩。
“未来你就算是跟我一样要入土,也能感慨生逢盛世,死而无憾。”
……
……
张府。
张峦会见沈禄。
沈禄给张峦带来了一些消息,主要是关于钱粮调集方面……李孜省留下的帮张峦的人中,就包括了沈禄。
张峦听完沈禄的汇报后,好奇地问道:“汝学,你平常跟李尚书来往很密切吗他好像很看重你,人都去西北了,还对你交待这么多事情”
沈禄面色尴尬,解释道:“只是因为李尚书知道你我乃姻亲,这才把事原原本本告知我……我完全是沾了来瞻你的光啊!”
“不见得。”
张峦摇头叹息,“我怎么总觉得,李尚书有事总不跟我说,非要拐弯抹角找人来传话这是为避免跟我来往密切,影响到我的名声么还是说他做什么事都保留三分”
沈禄劝解:“来瞻你千万别这么想,李尚书如此做,应该另有深意。”
“嘿。”
张峦笑道,“你倒是会替他说话……那你且说说看,现在他都不在银台司了,为何你还对他俯首帖耳难道说,你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上”
沈禄感慨道:“我这是在帮你,怎能不倾尽全力”
张峦摆摆手:“我自己都帮不上自己的忙,还用得着你来帮”
“……”
沈禄听完后一阵无语,心想,你这是自暴自弃呢
就听张峦在那儿抒发感慨:“朝廷缺东西,不跟户部要,直接跟我要;李尚书帮我筹一点,延龄帮我补漏,我就只等着把事报上去,坐等领功。
“话说我真是受之有愧,这官都不好意思再当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