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峦带着张延龄一起走了过去。
秦昭则没有跟随,选择留在原地。
“臣张峦,参见太子殿下。”老远的,张峦就开始参拜,以彰显他很懂朝堂礼数。
老丈人突然来这么一下,把朱祐樘吓了一大跳,他先是愣了愣,随即赶紧冲过去相扶:“岳父,您不必如此客气,应该是晚辈向您行礼才对。”
旁边的陈贵笑道:“太子殿下,您是君,他是臣,向您行礼是应该的。天地君亲师,您在他之上呢。”
储君也是君。
周围的人一琢磨,这话没毛病。
朱骥赶紧招呼身后的人进入万和寺内布控,把所有可能威胁到太子安全的防御死角全都给牢牢地堵住。
张峦站直身体后,意气风发道:“与太子见面,转眼已过去两月,不知太子最近身体可好”
“还好,还好。”
朱祐樘说着,从怀里拿出张玗的信,迫不及待地道,“岳父,这是令嫒,也就是太子妃……让我交给您的。还有一封是给延龄的……他是延龄吗”
说完看向张峦身后站立的少年郎。
张延龄上前拱手行礼:“臣张延龄,见过太子殿下。”
张峦诧异地问道:“太子不认得他了当日迎亲的时候,延龄就站在一边。”
朱祐樘显得很尴尬。
虽然他跟张延龄已经是第二次见面,但上次他哪里有心思去留意人堆里一个半大小子
经过这两个月与张玗朝夕相处,方才知道原来张家有个牛逼的少年郎,筹划了从张峦谋取乡贡,到后来张玗应选太子妃的全过程,这才知道原来他的小舅子是当世小诸葛。
张延龄道:“父亲,咱先不要在这里说话了。赶紧请太子到万和寺内,见过万和寺的主持和觉义禅师等人才是重点。”
“见谁”
张峦皱眉。
心说,没人跟我说还要见什么主持和禅师啊。
张延龄解释道:“父亲或有不知,在京很多寺庙,都有各地僧侣挂靠,尤以西僧居多。而万和寺内就有这样的僧侣,其中不少都是有朝廷封号的得道高僧。”
张峦婉拒:“都不认识,我还是不要去见了吧。”
朱祐樘听到这话一怔。
他侧头看了张峦一眼,好似在说,你怎么把我想说的话给说出来了
你不想见,我也不想见啊!
陈贵到底知晓太子的性格,知道这位小主子怕见生人,于是上前道:“二公子,见僧侣之事,先且放放吧,不如带太子到万和寺内走一圈,说明一下有关修缮的难点和重点在何处,这样太子回宫后,若被人问及,才好做到应答自如。”
“对对对。太子殿下,请随吾儿到寺庙里边去逛逛,我这儿子,平时最是机灵不过,有什么事问他,比问我清楚多了。”
张峦显得很客气。
好像一点儿都不打算跟儿子争抢功劳。
张延龄听了直想跺脚,忍不住在背后揪了张峦一把,似在提醒老父亲,您拿出点儿牛逼的样子来,别怂啊。
朱祐樘看了看万和寺大门,似乎那儿跟龙潭虎穴一般,但他却强忍内心极大的不适感,朗声说道:“那就请岳父和延龄陪我一起进去走走吧,路上若遇到什么人和事,我……我不知该如何应对。”
陈贵宽慰道:“奴婢在旁,也可为太子指点一二。”
“有劳了。”
朱祐樘非常有礼貌,微笑着对陈贵表达了感谢之意。
此举让陈贵心潮澎湃。
以前在皇帝和太后那儿,他几时享受过这种被人礼遇的滋味
朱祐樘正要进寺门,突然看到门口站了个女人,不由好奇地往那边瞥了一眼,驻足不再往前。
张延龄指了指门口已不知整理过多少回衣衫的秦昭,微笑着道:“忘了给太子引介,这位秦当家,乃徽州商贾,这次能第一时间筹措到修寺所用石木料等建材,全赖她居中运筹之功。”
“有劳了。”
朱祐樘主打就是个一视同仁,对一个陌生的女商贾,也是点点头表达感谢,把个秦昭激动得热泪盈眶,产生愿为太子效死的冲动。
……
……
张峦父子俩,陪着朱祐樘在万和寺内转了一圈。
其实没什么实际意义,因为朱祐樘既不会修房子,也不会留下来当监工,包括张峦和张延龄父子在内,三人均不会在这件事上实际出多少力,最多是当个啦啦队,如此正大光明在人群中走一圈,算是给干活的人提个醒……
你们是在给太子做事,给未来的天子做事,但凡有优异的表现就能得到奖赏,还会有美好的未来……
很快朱骥便护送朱祐樘回城,连陈贵也跟着走了。
张峦立在万和寺门口,此时的他,更像是万和寺主持,抬头看着远去的车队,由衷地发出感慨:“想不到我张来瞻,也有这一天。”
此时秦昭已经去张罗石木料的调运了,庙门口只剩下张家父子二人,没有什么顾忌的张延龄笑嘻嘻地问道:“父亲这是觉得自己扬名立万了”
“儿啊,太子这性格……不太好哈”
张峦话锋一转,又道,“我好像明白了,为何梁芳他们敢参与天家易储之事,或是太子自身还存在诸多不足吧。”
“嘿,您又知道了”
张延龄以奚落的口吻道。
张峦扁扁嘴,道:“我眼不瞎耳不聋,心眼儿也没被塞住。太子啥样,我看得清清楚楚,性子还是太过软弱了,一点儿魄力都没有,不像……为人君者!”
张延龄提醒:“爹,那可是您女儿的丈夫,是咱老张家未来荣华富贵的保障,您这话说得很不中听啊。”
“中听的话那不是忠言,我说的话算中肯吧!”
张峦道,“上次他来接亲,没说上几句,我还不觉得怎样,这换作平常相处,我就能明显感觉出来。我似乎也明白了,陛下为何一直存有易储之心。”
张延龄道:“爹,这样不挺好的吗要是太子异常英明神武,有您和我什么事”
“我……”
张峦瞬间感觉自己被儿子用话给呛住了。
“爹,这两天您可能要一直在这边盯着……有什么事,就去找秦当家本人或者她派来的人接洽,我这边还有旁的事,就不奉陪了。”
张延龄说完拔腿就走。
张峦一把揪住他,问道:“喂,你……你……你这就走了,我咋办”
“这不是有马车给您留着么可供差遣的人手都有好几个,回头大哥也会过来,您怕啥”
张延龄道,“下午可能工部的人还要前来视察一下,您得出面接待。剩下的,就是走走看看,发现有人偷懒提醒两句就行。”
“我靠,我又不会盖房子,这里有我什么事,我为啥要一直留在这边”张峦显得很无语。
却也无可奈何。
似乎他自己也知道,这种当监工的活儿,由他来干最合适,因为儿子是要做大事的,写说本、写戏文、开书场、开作坊,啥都离不开宝贝儿子,这边只能由他来一力担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