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是保国公家的邸店,这个是英国公府的货栈,他两家如今在京营中地位隆宠,尤其是近些年保国公一脉,可说是深得当今陛下信任,除此之外还有外戚周家,他们的邸店在东边,不过做的都是些粮食生意……”
京师大大小小的营生,都被一些世家大族染指甚至垄断。而涉及到大规模采购,尤其是京营方面,就连梁芳和韦兴等人都很难插手,主要是勋贵把持。
正说着话,积水潭一个码头上,运送木材的船只已靠岸,而覃云找来的便衣锦衣卫一马当先,一群人闷声不响地便冲了过去,直接跳上船,见人就打,很快就把一群船工给按在甲板上,立即分出人手用撬棍把木头往水里卸。
“方向错了。”
货栈掌柜跑出来招呼,本以为是自家伙计卸货卸错了方向,等看清楚情况,大白天竟然有一群人上船捣乱,掌柜明显慌了手脚。
“有强人!贼子可恶!”
“他娘的……让你嘴欠!”
用块破黑布蒙脸的张鹤龄冲了过去,一棍子敲在那掌柜头上,掌柜满脸惊恐之色,捂着头到处逃窜。
而金琦则跟在自己表哥身后,拿着根棍子追打。
覃云担忧道:“他们邸店里伙计不少,只怕大公子那边会吃亏。”
显然他留意到,张鹤龄、金琦以及几个没什么功夫傍身的家丁,冲击的是人家货栈大门方向,于是赶忙提醒。
张延龄叹道:“不让他上,他非要硬上。可能真要吃点儿亏,他才知道京师这帮权贵不好惹。”
眼看彭家货栈的掌柜已经逃回自家货栈,很快里面冲出一群人,虽然这群人是防御性质的,仓促间没什么准备,拿的都是棍棒等物,没有兵刃,但因为码头上都是负责搬运的力夫,普遍膀大腰圆,身强力壮,冲出来后光是声势就把张鹤龄带的那群人给压住了。
覃云望着张延龄请示:“怎么办”
张延龄叹道:“那就劳烦覃百户帮他解围吧。”
“行。”
覃云赶紧带着最后几个手下冲了过去。
好在覃云自己就是练家子,手上功夫着实不赖,几下就把为首几个拿棒子的彭家伙计给打趴下,随后也不恋战,直接拉着张鹤龄和金琦往后退,而他身边的人则继续往前冲,用棍子敲晕了几个,震慑住对方后,开始放风筝般把人往远离岸边的方向引。
此时船上的人差不多把一船木头全卸到水里,后面一条船本想避开,奈何船身笨重,吃水过深,临时要掉头可不容易。
有会水的,直接冲到船旁,用船桨把一名船夫给拍了下来,随后几人以小舟载着,冲到了第二条船上,又是先前的套路……先打人后卸货,木材哗啦呼啦往水里撬。
一群人好似训练有素的老贼一样,再加上从一开始就制定有完善的行动计划,每个人分工明确,虽然人不是很多,办事却极有效率。
也跟这边张鹤龄和覃云等人牵制了彭家大部分伙计有关……
“当家的,船……咱的船……”
“别管那些人了,去码头边保木头!快去!”
“那边人也挺多的,咱人手好像不够!”
“哪儿来的贼人赶紧报官!报官来不及了……就跟城门卫的人求救,说有山贼白日打劫。”
却说这边两方人马正在那儿缠斗,周围货栈的人纷纷出来围观,抱手瞧起了热闹,码头卸货的人也全都停了下来。
因为他们发现,这些所谓的“山贼”根本就不是来抢东西的,要抢也不会抢木料、石料这种沉重的货物,再说天子脚下,干这事的多半是私仇,当下的情况几乎所有人都能看懂,所以没人上去帮衬。
彭家的人顾此失彼,早乱了方寸。
“差不多了,吹哨!走人!”
张延龄看眼第二条船也差不多完成卸货,开始组织撤退。
张鹤龄高声喊道:“有本事就过来!小爷给你们点儿教训!”
话音刚落,就有人一棍子敲到他头上,张鹤龄摸着额头,手上见血,大概是热血上头差点儿又要折返,打回去,却在覃云拉扯下,不得不放弃反击往远处跑。
因为他知道再不走,官府的人真要来了。
……
……
张家的报复,讲究的是速战速决,人撤了,官府的人还隔着两三条街。
马车上,张鹤龄头上缠着纱布,他还没从被人闷了一棍子的困惑中走出来,整个人都不正常,恍然失神。
旁边的金琦则兴奋得要命。
这是他第一次参与大规模械斗,且全身而退,此时他望向覃云那边时带着极大的钦佩,他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练家子是什么样的。
“二表哥,那个覃百户,是当兵的吧他力气好大啊。”金琦赞叹道。
张延龄则看着自家老大,问道:“你没事吧”
张鹤龄皱眉道:“我就想不明白,咋就让那小子找到机会给我那一下出点儿血没啥,就是丢人丢大发了,以后再带着他们出去,他们不会笑话我吧”
张延龄翻了个白眼。
自己前身是脑袋上挨了一板砖,直接来个现代人古代人的灵魂转移,而张家老大挨一棍子只是让他思考人生
“金豆子,你知道啥叫百户不”张延龄问道。
“不知道。”
金琦回答得很直接,“可能是一种官职的名称吧听说有什么伍长、什长之类的,我是听说书先生讲的。”
张延龄道:“你觉得覃百户厉害,以后就多跟他学……我觉得你以后也有当锦衣卫的潜质。”
“锦衣卫吗我听说很威风,那个覃百户是锦衣卫吗”金琦本来就对覃云的功夫非常向往,听到这话,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
张延龄对赶车的覃云道:“覃百户,找个地方把我们放下来,咱该收拾一下,顺带把庆功宴给摆了……就去离我家别院不远的那处食肆,掌柜平时挺实诚的,这次咱就照顾他家了。”
“好!”
覃云继续赶车。
一行人没有回城,他们准备把洗尘解秽的酒宴办了,各自分了好处,然后才回家。
张鹤龄道:“老二,今天我是不是拖后腿了”
张延龄笑道:“大哥,你今天很勇猛,不过作为领导,以后冲锋陷阵这种事交给别人最好,咱兄弟俩都是在打架中吃过亏的,不能不吸取教训啊!”
“与人殴斗,不冲在前面,那还有什么意思”
张鹤龄显得很不甘心。
张延龄劝道:“今时不同往日,你现在的命更为金贵了,好勇斗狠不能赢得人心,反倒是运筹帷幄才让人钦佩。以后人人见了称呼你一声大佬,这京师的江湖绿林,就你一个人说了算,你说好不好”
“哎哟,还能这样啊”
张鹤龄两眼放光,道,“就你小子点子多,行,以后打架的时候我悠着点……唉,回去后还不知道怎么跟老娘交待呢。”
果然受了伤才知道莽撞的下场。
张延龄懒得跟这个莽夫般的大哥解释太多,总的来说就是,大哥不闹腾就彰显不出张家的嚣张跋扈,越是勤恳低调,别人越会觉得张家野心大。
张家需要有个人冲在前面,让人觉得……哦,果然还是跟以前的外戚一样,为非作歹,名声差到极点,这样大家伙儿就放心了。
各自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