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般,宴祈又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就算依然不看好,宴祈却也不忍再泼他冷水。
事已至此,宴祈便决定不再隐瞒容陵。
这些年,宴祈独守秘密,将所有担忧恐惧都烂在肚子里,辛苦倒是其次,关键他能瞒多久呢如果不能永远守住秘密,多个值得信任的人出谋划策,也是好事。细细思忖一二,宴祈这才严谨道:“说来可笑,就算我是丹卿的亲生父亲,但他身上的秘密,我也是猜测居多,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
接下来的时间,宴祈说说停停、停停说说,他把寻到丹卿的始末,以及替丹卿抹去疑点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容陵。
尽管匪夷所思,容陵还是强忍诧异,没有打断宴祈的叙述。那一句句在他耳边回响的话语,是如此荒谬离奇,它们犹如骇浪般,在容陵心中卷起万丈高,有倾覆高楼大厦之力。
如果把所有蛛丝马迹串联起来,那么显而易见,丹卿来自归墟。
他的生母竟在归墟
归墟荒芜,煞气浓重,如何长期生存
狐帝宴祈好巧不巧的失忆,又是否另有隐情
原来,宴祈感应到丹卿的时间节点,与他和顾明昼离开归墟,居然是同一天
容陵脑子转得极快。
一旁宴祈似想起什么,嗟叹道:“若不是丹卿身份蹊跷,不易声张,我当时是想向殿下和顾将军打探一二的。如果我没猜错,应是机缘巧合之下,丹卿被明昼将军带了出来,那时它不过是只巴掌大的小幼狐,周身气息极弱,与普通狐狸幼崽无异,明昼将军和殿下当时又年少,许是没有多想吧。”说到这里,宴祈眼睛一亮,急忙问,“太子与顾将军是一道儿入的归墟,你对丹卿还留有印象吗事实与我推测的是否一致”
容陵背脊猛然一僵,他怔怔盯着半空,像是失了魂。
忽然,他抬手扶额,又忍俊不禁地笑出声,那笑眼里,俱是惊喜和不可思议。
不,不是顾明昼。
小小的雪团幼狐,其实是少年容陵先遇到的,也是由他抱着出来的。
那已经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
彼时狂妄的少年突闻长兄噩耗,如何都不肯接受,遂想方设法潜入归墟。也是当时的九重天一团乱麻,这才叫他轻易得了逞。
少年容陵和少年顾明昼是相伴长大的好兄弟,有难同当,所以那次的祸,顾明昼坚定地要陪容陵一起闯。
不料刚进归墟,两人便被煞气冲散。
后来容陵才知,顾明昼压根没能顺利进入归墟,一开始,他便被煞气扫荡击中,晕倒在了归墟最外围。
于是容陵独自在归墟闯荡。
这里灰蒙蒙一大片,有数不尽也散不去的阴霾。
风不知打哪儿刮来,细细碎碎,跟长满獠牙的兽嘴似的,一点点将意志与仙力全部吞噬干净。
少年容陵自诩与众不同、天赋异禀,可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在这里都失效了。
他很快晕倒在荒地,薄唇干枯,面色发青。
因为仙力流失得所剩无几,他身体仿佛都变得单薄而瘦小。
少年容陵试着起身,四肢却提不起一丝气力。
就连呼吸,此时都变成了最珍贵的奢侈。
生平第一次,容陵体会到消亡的滋味。
他好像快要死了。
原来神仙是会死的,就像他阿兄,他是不是也要像阿兄那样,永远把灵魂留在这里
少年容陵一直浑浑噩噩,介于迷糊与清醒之间。
后来,是掌心莫名出现的一点痒意,让他找回仅剩的求生欲。
他努力撑开眼皮,慢慢望去。
贴在他掌心的,居然是一只毛茸茸的幼崽,是狐狸么还真是有够小巧瘦弱的,莫非打娘胎里就营养不良
可它怎会出现在归墟
少年容陵一凛,随即放松下来,他想,大抵是他闯进归墟时,被那股强大激流卷进来的无辜生灵吧。
真是作孽啊。
他自己找死便算了,竟还害了这只可怜的小幼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