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这才注意到她袖口露出的手腕上缠着剑穗,是坐忘峰弟子的制式,但颜色素净,没有女子常用的珠翠。
“三、三师兄”江川喉咙发紧,目光不自觉扫过对方胸前。
平平坦坦,毫无起伏。
他突然想起外门弟子说坐忘峰多奇人,有弟子为了练剑自去毛发。
便更加确信,“小弟江川,初到贵峰,还望师兄多多关照。”
“关照”
那人窄剑出鞘三寸,石桌上的紫砂壶“咔嚓”裂开,滚水溅湿前襟,
“我是三师姐庄妍!”
她指尖狠狠戳向自己眉心的红莲印记,“坐忘峰不束胸不戴钗,难道连男女都分不清”
江川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拱手:“师姐赎罪!小弟见你剑穗素净,又未施粉黛,只当是……”
他耳尖发烫,余光见裴果果蹲在地上拼命憋笑,陈平背过身去,重剑刃口在石板上刮出刺耳声响。
庄妍盯着他,忽然sighed,窄剑入鞘:“罢了,去年云忘归那小子也喊我‘庄兄’,被我烧了半本《云海气经》。”
她指尖划过石桌裂痕,剑意流转间裂痕愈合,“坐忘峰没那么多讲究,只是再喊错。”
她斜睨裴果果,“就跟那丫头一样,去剑冢给剑意石画蝴蝶。”
裴果果突然跳起来:“三师姐又提旧事!我画的蝴蝶会飞呢!”
她跑到庄妍身边,指着对方袖口,“你看你看,我给你绣的红莲纹,比赤阳峰的驻颜丹好看多了!”
江川趁机转移话题,捅了捅旁边的林萧:“二师兄,我还没见过五师兄呢。”
林萧正啃着野果,闻言手朝院子里的大黄狗一指:“呶,那就是五师兄黄岳。”
“汪汪!”
大黄狗甩着尾巴跑过来,脖子上的项圈刻着“坐忘”二字,舌头伸得老长,口水滴在江川鞋面上。
江川愣住:“二师兄莫要开玩笑,五师兄怎会是……”
“这事说来话长。”
庄妍重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五年前大师兄捡回来的。
当时它被妖兽伤了灵脉,奄奄一息,师尊用《无界剑经》给它续了灵根。现在嘛。”
她看着大黄狗把裴果果的毛笔叼走,“能听懂人话,会蹲剑冢悟剑意,就是爱吃烧鸡。”
“五师兄最利害啦!”裴果果抱着大黄狗的脖子,
“去年赤阳峰的烈阳子来坐忘峰,五师兄冲他吼了三声,吓得那老头连滚带爬下山!”
江川蹲下身,试探着摸了摸大黄狗的头,触感温热,毛发里还沾着几片竹叶:
“五师兄,得罪了。”
大黄狗冲他摇尾巴,忽然转身跑向厨房,爪子扒拉着木门“汪汪”直叫。
“它闻到肉味了。”
林萧擦了擦嘴,“走,去给师尊准备接风宴,他在剑炉铸剑,估计饿坏了。”
众人走向厨房时,远处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陶弘景的茅屋烟囱飘出几缕青烟。
庄妍撸起袖子,从墙角拎出半只山鸡:“青阳,会做饭吗”
“略懂一二。”
江川想起跟谢玄游历北境时,在破庙里用陶罐炖肉的日子,“需要帮忙切菜吗”
“那再好不过。”庄妍将菜刀递给他,刀刃上还沾着早上砍剑意石的缺口,
“裴果果切菜能把案板劈成两半,陈平只会用剑意把食材震成泥,林萧。”
她看了眼正追着大黄狗跑的林萧,“能把盐当撒。”
厨房里顿时热闹起来。
庄妍掌勺,江川切菜,裴果果负责从地窖挖酒,陈平蹲在灶台前添柴,大黄狗趴在门槛上盯着锅里的肉块。
江川握着菜刀,刀刃在菜板上轻快地舞动,忽然听见庄妍低声道:“你刀法不错,跟谁学的”
“小时候跟着师尊四处游历,”
江川将土豆切成均匀的滚刀块,想起谢玄在篝火旁教他握刀的场景,
“那时总在荒山野岭,只能自己做饭。”
“你师尊……”
庄妍顿了一下,“谢玄峰主已经五年没回峰了,去年在北境斩龙脉时,传回半块刻着‘斩’字的剑意石。”
她忽然轻笑,“他若知道你现在会做饭,怕是要后悔当年没多带你下馆子。”
锅里的肉香飘起,裴果果抱着三坛酒跌跌撞撞走进来:
“青阳师弟,你做的菜比师尊的好吃!他上次把灵酒当料酒,炖出来的肉都是醉的!”
江川笑了笑,没说话。
火光映着他的侧脸,想起谢玄总说“剑修不该困在灶台”。
却在每个雷雨夜,望着窗外喃喃自语“蒹葭爱吃鲈鱼脍”。
师尊在找不死草,为了那个在虎牢关战死的女子,也知道师尊腰间的无锋剑,曾为她染过血。
“菜好了!”庄妍掀开锅盖,热气升腾,山鸡炖蘑菇的香味扑面而来。
裴果果抱着酒坛撞开柴门,坛口的荷叶歪在一边,酒香混着晚风飘出。
石桌上摆着庄妍烤的山鸡、江川切的野菜,还有陈平用剑意震碎的灵米糕。
陶弘景坐在首位,袖口还沾着铁屑,却端起粗陶碗,碗底刻着“忘尘”二字,显然是裴果果的杰作。
“青阳,这是你三师姐庄妍,至尊中境;二师兄林萧,至尊巅峰;
四师弟陈平,至尊初境;五师兄黄岳。”
陶弘景望向趴在桌下的大黄狗,“别小看它,当年可是能撕了赤阳峰的火鳞豹。”
江川握着陶碗的手紧了紧。
紫府境之上是至尊境,再往上便是传说中的贤者境,而眼前的师兄师姐。
最低也是至尊初境,比他在山门大会时的对手王瀚还要高出两个小境界。
“别紧张,”
林萧往他碗里夹了块鸡腿,油汁滴在石桌上,“我们峰不看境界,只看剑意。
去年裴果果还是紫府境,照样把剑冢的剑意石刻成了蝴蝶窝。”
裴果果正在跟大黄狗抢鸡骨头,闻言抬头:“那是师尊教我的青木剑意!”
她忽然举起酒坛,“来,敬新师弟!祝他早日把赤阳峰的炼器阁砸了,给我们峰换套新碗筷!”
众人哄笑,陶弘景摇头饮下碗中酒:“赤阳峰的炼器术确实高明,不过我们坐忘峰的剑,从来不是靠器物取胜。”
他望向江川,目光落在无锋剑上,“你大师兄赵信当年说过,‘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这话,你可记好了。”
酒过三巡,庄妍忽然放下筷子:“师尊,听说您打算教青阳铸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