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来周文郁上窜上跳,都是说些贬低和记的话,一副智珠在握,和记不足畏惧的高人模样。
相形之下,似乎周文郁这个辽西过来的旗牌官要比蓟镇的巡抚总兵副将们还要高明,因为袁崇焕的强势,吴中伟和黑云龙等人也不愿得罪此人,况且也需要周文郁这样的出来鼓舞士气……岂料周文郁发挥的太超常,总是摆出一副诸葛亮般的嘴脸,令得蓟镇上下心中生厌。
蓟镇虽衰,其实历史地位一直在辽镇之上,李成梁威风郁勉强套好,这时炮声再起,炮弹呼啸而来,将城墙打的碎石乱崩,有炮弹不停的落在城墙和地面上,激起大量的碎石和沙土,虽然天光大亮,但到处是腾起的灰尘尘土,几有叫人不能视物的天昏地暗的感觉。
在场诸人当然都见过郁从高处向下看,只见大量将士茫然无措,很多从关门敌台上跑出来的只敢后撤,哪有人敢于靠近关门之前。
整个古北门关隘已经陷于一片混乱,从司马台到铁门关和水门关,到处是跑散的士兵和约束不了将士的军官,旗帜金鼓当然也没有人讲究,以眼前乱成蚁群般的将士来说,虽未见敌踪,已经一团散沙般的混乱,可想而知只要商团军蚁附登城,打开关门蜂拥而入,这几万人的蓟镇兵就会瞬间跑散,除了少数人能逃脱性命之外,多半的人都会丧命在追杀之下。
周文郁本人也是胆气俱丧,走到望京楼下时浑身都在颤抖,深冬时节,身上却是大汗淋漓,一半是累的出汗,另一半则是精神过于紧张所致。
待进入楼上,诸多将领和官吏俱在,吴中伟穿着大红官袍倚在石头和砖块搭砌的墙壁之上,也顾不得官袍污损了,黑云龙则一脸惊惧和困顿,身为总兵,他此时此刻也无法可想,无计可施。
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将,在此时发觉自己手中的力量完全不是敌人的对手,甚至是任人揉捏,任何人的心情都不会很好。
王威则趴在敌台瞭望孔旁观看,神色间也不见了此前的踌躇满志,只剩下满脸的震惊之色。
周文郁一进来,各人都看了他一眼,黑云龙沉声道:“周旗牌,于今之时,你看与你们驻守宁远时,可有相同之处?”
周文郁也透过瞭望孔看向外间,他已经被完全的震惊了。
整个长城之北的平坦草原上到处是旗帜和战马的海洋,数万人无边无际,铁骑之上俱是甲坚兵利的将士,旗帜招展,每一股不过是数十人还是数百人俱是行伍整齐,大量的火铳和长枪还有长刀腰刀已经被这些敌军抽取在手,那种行伍严整的肃杀之气,还有无数铠甲,火铳,兵器在手形成的绝大的威压,令他简直是喘不过气来。
女真官大吏指挥,同时六万明军以劲旅老卒为主,现在辽西的重将祖大寿在当时不过是一个游击,率领的也是祖家内丁为主的强兵。
在开打之前,原本黑云龙等诸将都很有心气,也正如他在蓟镇守备时一样,都觉得敌人并不怎么强,完全可以战而胜之。
谁料事情的经过完全与想象的不同,也正如眼前这样,事后才想起自己一帮人有多么的愚蠢,一切均在敌人的摆布之下,而如果眼下关门一破,后果恐怕比当年广宁一战时还要严重的许多!
眼前情形可比广宁之役惨败后的局面要严重许多,蓟镇全完,遵化昌平密云蓟州全部失陷,等于是和辽西内外隔绝,如果辽西再出变故,则后果不堪设想了。
黑云龙一念及此,又想到当年战死的兄长,不觉感到万分痛楚……
黑家世代将门,难道自己为了私欲,惹得天下大乱?
“响箭,响箭又进来了。”
不知不觉间炮声停息,又是几支响箭顺着关门附近射入,还有一些没跑散的将士捡着响箭,知道是和记又开条件过来,各人屁滚尿流,完全不敢怠慢,赶紧捡了响箭就往望京楼上爬,其实望京楼虽然暂且安全,一旦破关就是死地。
黑云龙和吴中伟等人躲在楼上,也是知道破关之后就算跑了也难逃国法一刀,索性不如殉国而死。
这也是大明纲常法纪未坏之时,若是崇祯中期之后,诸官吏将佐早就逃散了,到左良玉等诸将不听调遣擅自行事时,已经谈不上什么国法纲纪了。
待将士带着响箭上来,吴中伟等人已经急不可待,奔出门来等着,拆开之后,吴中伟先看,脸色一变再变,半响过后才将绢布交给黑云龙,口中冷然道:“这事还是黑总镇你惹出来的,本官看解铃还须系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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